这其实是件奇怪的事情。在一群被黑袍完全拢住的身影中,本该很难得出谁气质更好的结论,更不论那只是一道连发丝都没露出的纯粹背影。
可他——大约是他,偏偏就不一样。细论起来,大约是他的身量更加挺拔,黑袍更加合身,以及在许多垂首祷告的人中,唯有他高高扬起头颅,越过空无一物的圣坛,始终仰望那扇以蓝黄白三色为主的巨大彩绘玻璃窗。
而他们三人也正在向那个方向走去。
随着他们的走近,原本在祷告的神使们渐次沉默走开,神坛前逐渐空出一片清净地带。最后,只剩那位孤零零的仰望者,以及终于抵达目的地的他们三人。
黑袍人停在那背影身后,恭敬道:“神使长,乔南带到了。”
明明早该察觉他们到来的神使长,这时才微微偏过头,露出半边黑色的眼镜框,以及一小片没有面巾遮挡的侧脸。
“辛苦,你先去忙吧。”他道,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乔南的心却瞬间乱了——即便它原本就在无助地乱跳。而那位高贵的神使长,自然不用顾及她的情绪,缓缓转过身来,坦然对上她的视线。
那副面容完全没有变,只那双原本还有些情绪的双眼,此刻无悲无喜,仿佛两颗刚从神像上抠下来的玻璃珠——这也恰好解释了圣坛上的空空荡荡。
乔南没能忍住惊愕后被愚弄的愤怒,一字一句,不乏质问:“郝、思、穹?”
事情兜兜转转,回到最初始的阶段,出逃演变为自投罗网,乔南怎么看自己都像一场笑话。
郝思穹却只平静道:“你看上去不太好。”
当然不好!羸弱的心脏撑过了跋山涉水,撑过了连环考验,早已是强弩之末。眼下这把意料之外的怒火堪比最后一根稻草,压得乔南心口绞痛,喘不上气,更说不出话。
而作为肇事者的郝思穹并无自觉,在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遭后,淡定地下了结论:“你在害怕。”
害怕?怎么可能!
乔南不理解对方的指鹿为马,她已经很久没有害怕……不,不对,粘液已经没了,她的肢体在轻微地战栗,她越来越乱的心跳,似乎确实不只来源于愤怒。
咚、咚咚、咚、咚咚咚——安静的环境中,心跳声愈发震耳,像一阵凌乱的鼓点,催得乔南更加心慌。她的视野开始模糊,似乎摔倒了,又被人抱起。天旋地转间,三色的光晕在她模糊的视线中轮转斑驳,幻化为一阵令人心安的光,最终将她笼罩。
继而,心跳渐稳,视野渐清,那团光仿佛微暖的胶水,在修复她残喘□□的同时,也将她的灵魂粘贴回身体之中。
堪称神迹。不,也许就是神迹。
当乔南捂着心口从圣坛上坐起时,殿内的黑袍人具在垂首向着她的方向祈祷,郝思穹立于她的下方,明明微微仰望于她,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。
“你知道问题在哪了吗?”郝思穹甚至没确认她好没好,直接抛出了一个考校的问题。